春天的寒气与湿气恰到好处地袭进我的居所,很喜欢这种潮湿清冷带着一点点霉气的味道。窗外是朦胧一片,这样的天气与季节,很适合我安静地回忆那些青涩又纯粹的记忆。我在房里走来走去,看似为了舒展身体,其实,在彼时,更像是为了抓住那瞬间倏忽而来、稍纵而去的闪念。
电视上,正播放着两个朋友的离别,汽笛声久久地回响着,屏幕画面静止了许多。这个画面,让我想起许多年前,十三四岁时,也是这个季节,也如这样的意境,母亲带我到村前的小火车站送她的一位朋友。我站在母亲的身后,是一个完全不用大人费心的孩子。我已记不起母亲和她朋友如何地依依惜别,还是一如人们常有的客套的热情。但我依然还能记得后来火车发出的一声长长的、沉闷的鸣笛声,那声音在空旷中绵延散去,随着春天那乍暖还寒的微风,凉凉的,倏然进入我的心扉,似乎可以剜割我的心。然后,车慢慢启动,我看着他们和我们挥手告别,再后来,便与我们挥着手隔窗而过,渐然远去,在视野的画面里,画上一个长长的破折号。
这时,我莫名地涌出,没有缘由、无谓地伤感起来。我站在母亲的身后,尴尬极了,不好意思地用袖子抹去泪水。火车又一声的长鸣,凄凉和孤独的感觉抛散在渐行渐远的空中,和那山前的云朵还有摇晃的干草成为浓彩重墨的一笔,似乎饱含着人间的离愁和别绪,让那小小的心无法承载,我莫名有了低落与缠绵的情绪。在后来的岁月里,我一次又一次地经历了同样的离别场面,便认定自己是不适合与人离别的,有意地回避了。慢慢地,我知晓自己是听不得那长长的凄凉的鸣笛声的,那声音沉甸甸的,一如大提琴的低吟,一如古排箫的低婉,让人恍惚,让人沉郁。车子载着人去了,便会觉得心也空了一角,距离把岁月拉远了许多,如梦一般,空茫,散淡。
时光,如攥在手心里的沙子,多少的人世别离,从此的故事便在这离别中成了天涯痕迹,就这样随风飘散。
如今想来,以我当年那未谙人世又脆敏的心,怎能经得那些想像中真实存在的曲折回肠的忧伤呢?在学生时期,毕业告别会上,轻泣声和沉默的泪眼,直抵我的心灵,离愁的情绪压住我的心灵最软的神经,让我喘不过气来,捂着胸口的疼痛,在学校的树阴下流了半天泪。墙外屋的一角,和墙角上的青藤,不远外叶子在黄昏中舞动,还有树上栖居的小鸟……无不都在煽动着我的伤感,我在夏日的分别中和那湿漉漉的牵手里,感受着分离在即、天各一方的怀绪,然后在浓重的暮色里,怅然漫步。
一个青春少女的忧伤,在想像中升华,真挚而迷茫。
踉跄地走过了那不成熟的青春时期。到如今,现实足以让人泰然处之,一如所有成年人,眼泪似乎被岁月磨砺得愈来愈少了。如今与朋友离别,淡淡的几句叮咛,几个眼神,几个动作,便足以表明心迹,几句轻描淡写的言笑,随意挥洒在空中。然后听那沉郁的汽笛声在头上的空中响起,再回响,对着那渐行渐远的声音,摊开手心,报以微笑,不轻易伤感,不轻意忧伤,让离愁在时光中表达成默然,在莫长的距离中写下牵挂与祝福。把这一生的情意收藏于岁月书页的褶皱中,让其愈来愈厚实、愈来愈舒展、愈来愈云淡风清。
一直以来,我曾投合于一种类似于多愁善感、伤旧惜古的情境之中,这曾是我性格上的缺陷与伤痕。随着岁月流逝,在我走过青春,愈来愈深地走向中年的时候,许多的偏爱便会在岁月的沉淀里不经意地转向,转向另一种自然而从容的生命形态。我自身与生俱来的郁郁寡欢的性格,在无形中被一点点地覆盖,那不是消逝殒灭,而是被一种生命中所沉积下来的成熟的人生姿态融化成一体。我想,在这些散落的时光里只有厚实豁达的心灵,才能滋养从容闲适的情怀。(文/刘丽芬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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